杨公笔录 宋 杨延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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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笔录 (宋)杨延龄 撰
礼不讳嫌名,谓禹与雨、邱与区之类。案汉和帝名肇,不改京兆郡;魏武帝名操,陈思王诗云:修版造云日;朱范晔泰之子,为太子詹事;唐贾鲁忠之子,为中书舍人。《春秋》书仲孙何忌云:仲孙忌帅师围郓;书晋魏曼多云:晋魏多侵卫。讥二名也。二名非礼,为其难讳也。《礼》:二名不偏讳。故孔子之母名征在,言在不言征,言征不言在。颜之推云:凡名子当为孙地。此言甚当。《春秋》书卫齐恶,又书卫侯恶,此君臣同名也。《谷梁》云:君子不夺人名,不夺人亲之所名,重其所以来也。王父,名子也,此后世不可行者。
苟相报偿,不以正道,《公羊》谓之诈反。本有所如而更行,《公羊》谓之凿行。河鱼腹疾,以其言内溃,故《公羊》以梁亡为鱼烂而亡,言难从中发也。晋献公云:宝则宝矣,虽然,吾马之齿亦已长矣。此所谓善谑。
谜语自古有之。一八四八,飞泉仰流鲍昭井,谜卒律葛,盖石动筒煎饼谜也。
张华云:人中酒不解,以汤自渍则愈。近见巡检从义云:有二客斗饮,一客酒量小劣,密携蒲桃置袖中,每举杯辄食两三颗,遂胜。能饮者试之,颇验。
王琼妙于化物,方冬,以药封桃李数株,一夕尽开。元宗二月初临轩,取羯鼓打《春光好》一曲,柳杏皆坼。王琼乃武宗时人。汉献帝都许,时自植小李,色黄大如樱桃,至今谓之御李子。
书字之作,源流最占,自新室以叠从三日,太盛改为三田。宋明帝以騧似祸,改为■〈馬瓜〉。汉以火行忌水,改洛字去水而加隹。随以周齐不皇宁处,故随字去辶而作隋。此皆率意改易,固无义理。甚者至武后撰天地日月等字。元结谥隋炀为■〈昏荒〉,盖出狂妄,可胜怪载。
秦乌氏羸后魏娄提皆谷量牛马。
蛇字本只作它,托何切,许慎《说文》云:上古草居,患它,故相问无它乎。秃从人,上象禾粟之形,苍颉见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若此类虽授有自来,说亦异矣。
古人制字,如止戈为武,反正为乏,血虫为虫,自营为厶,背厶为公,入乚为亡,哭亡为丧,倒亡为长,倒人为它,半门为户,二户为门,一大为天,一止为正,通天地人为王,王在门为闰,一在木下为本,一在木上为末,日在木上为杲,日在木下为杳,以至重夕为多,重日为叠,三毛为毳,二糸为丝之类,其为意义,当体便足,学者患不求之耳。盖通六书以论字则其说必通,苟欲字字会意,亦几乎凿矣。
乚,玄鸟也(乌辖切),其字形举首下曲,与甲乙之乙字不同,如孔字、乳字当从乚鸟之乚,乾字、乱字、尤字当从甲乙之乙。
午睡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陈后主诗。
股外谓之髀,江南人呼髀为髈(怖明切),吴会间谓人胫近足细处为骹(口交切)。爹,父也,当杜可切。今人呼父为爹皆不用此音,语转也。眵,■〈亞見〉目蔽垢也,俗皆用此语。眵(克支切),■〈亞見〉音兜。世俗谓大啮为■〈齒可〉,音邱加切,谓小歠为欱,音大洽切,当用此二音。
《穆天子传》升长松之隥(丁邓切),今马鞍上隥字当如此,若作镫,乃灯字耳。
《方言》曰:冢,谓之埌,音浪,俗谓林野为浪。当用此字。砖未烧者谓之墼(工狄切)。田家谓长朿稈为稕,之闰切,谓小束为研(工殄切)。俗谓刈谷麦为钐,钐,大镰也,音所鉴切。碌碡,辗田石也,当音鹿独。
禾茎谓之稈,麦谓之■〈禾肙〉,麻谓之■〈艹黠〉,豆谓之萁。
南方有綀布,如蕉綀、蒲綀之类,其精者号百易綀,言百匹鹿綀易此一匹耳,音疏。
《周礼·司服》曰:素纱。郑玄云:今世沙縠名起于此。书作潆,俗作纱。
以羹和饭谓之葛■〈飠贊〉。女嫁三日后饷食谓之■〈竣,飠代立〉女。
藏果实谓之醂,力感切,今醂柿是也。
物坏生青白衣谓之醭,膏败曰膱,之力反,食败曰馊,音搜。
蚯蚓一名寒■〈虫憲〉,许偃切。■〈虫旦〉,竹列切,螫虫行毒也。江北谓人好事多节目为□■〈〈亾,圭代人〉上大下〉,音力结,吉屑反。俗谓风痴者为□■〈尢妥〉,音乌贿,吐猥切。江南谓黠而惰为卖諣,内国言諣嫩,音乖不。蹑隥上马,谓之骗马,匹扇切。
口上曰髭,颐下曰须,在颊耳旁曰髯,其上连发曰鬓。
词、辞、辤三字世皆通用,然词乃文词之词,辞乃辞讼之辞,辤乃辤让之辤,自不同也。
疟、痁、痎三字亦通用,然寒热休作谓之疟,多日之疟谓之痁,二日发谓之痎,亦各有证,不可交互。
古字不尽有,多用假借,令长之类是也,如由字《说文》无,只有甹字,木生条也。书曰:若颠木之有甹枿。后人省丂只作由字,遂用以为因由之字。刘字《说文》亦无,徐锴疑镏字便是。刘字从金从卯,刀字屈曲,传写误作田字耳。免字亦无,只有絻字,芳万切,疑此字以免身之义通用为解免之免,今俗作亡辨切。以至妥字、杀字之类《说文》亦无,或见于偏旁,学者当知之。
草一物而名备者莫如莲,其叶谓之荷,其茎谓之茄,其本谓之蔤,其实谓之莲,其花未发谓之菡萏,已发为芙蓉。
世人用字虽以类举,而少能分别。如在木曰果,在地曰蓏,在男曰觋,在女曰巫,在墙曰牖,在屋曰窗,在木曰巢,在穴曰窠,有足曰虫,无足曰豸,有水曰池,无水曰隍,有瓣曰楮,无瓣曰构,以至牛羊曰刍,犬豕曰豢,东西为陌,南北为阡,以絮曰茧,以蕴曰袍,实曰觞,虚曰觯,牡曰棠,牝曰杜之类甚多,不可不辨。
对字本从口,汉文以为责对,而为言多非诚对,故去口而从士。荆公云:以对为对,有对者不获自尽矣。秦以辜似皇字,改为罪。荆公云:以辜者,不获自新矣。
苍颉之古文,史籀之大篆,李斯之小篆,程邈之隶书,史黄门之章草,刘德升之行书,蔡中郎之飞白,张伯英之章草,书制不一,工拙自殊,如胡昭体肥,钟繇体瘦。次仲楷法,梁鹄笔势,师宜官方寸千言,王右军方丈一字,僧虔正书第一,草书第三,子玉章草入神,小篆入妙,其自矜,则苟非纨素不肯下笔,其自适,则不择纸笔皆能如意,其苦思,则或卧书被穿,或寝宿俾下,其勤力则或书柿叶数屋,或积笔头十瓮,其新奇,或因施匠垩,或观舞剑器,其游逸,则或俯头揾水,或挥帚沾泥,名迹先后,映冠古今。然韦仲将因书凌云而垂戒,王子敬不肯题太极殿而自高,王褒恨辛苦笔砚之役,萧子云叹唯以笔迹得名,艺至于工,反为人役,则戴安道之破琴,阎立本之戒画,皆此意。
会稽日铸山茶品冠江浙,山去县几百里,有上灶、下灶,盖越王铸剑之地。世传越王铸剑他处皆不成,至此一日而铸成,故谓之日铸,或云日注,非也。山有寺,其泉甘美,尤宜茶。山顶谓之油车岭,茶尤奇,所收绝少,其真者芽长寸馀,自有麝气越人,或以沸汤沃麝,乘热涤瓶,焙乾以贮茶芽,密封之,伪称日铸。开瓶麝气袭人,殊混真,人往往不能辨。或云:日注,以日所射注处云。
余家旧传《相笏经》,其法甚详,大率以笏面分三部,如相人面法,世云东方朔撰,盖未可知也。宋山阳王休祐屡以言语忤人,有庾道敏者善相手板,托言他者,庾曰:此板虽贵,然使人多忤。休祐以褚渊详密乃换其板,他日褚于帝前辄称下官,帝甚不悦。然则相笏之法与笏之可占吉凶其来甚久。余熙宁间见川人侯溥为余相笏,甚验,溥应贤良,博学人也。熙宁初吴仲庶知成都,一日文明厅前大槐枝叶皆出烟色,青白如焚,至暮方止,木如故。历访儒士,莫知其说,惟杨损之云:阴符称火生于木,祸发必克,疑将有士卒作难而不成者。后月余果有告戍卒谋乱者,皆获。杨,蜀中乡先生也,博学善称说。余尝疑《易》用九六而无七八数,杨损之云:卦画七八,爻称九六。其言甚简,细详之如有理。
魏铜雀台遗址今在相州,世传昔制此台瓦用澄泥加胡桃油埏埴之,与它瓦绝异,琢以为研,贮水不竭。今人所得往往皆伪者,形制虽佳,置水则立尽,躁涩不可用,人谓之笔普度。
鉴湖规法天下水利皆不及,盖湖水高民田一丈,民田高海一丈,旱则决湖水以溉田,涝则开斗门泄水入海,故越人不知有水旱之忧。近年于湖中取葑田,置石碑,方城步亩,许人户请佃,岁纳课米。今葑草胶结,侵占湖水,望之才一带耳,人未有知其弊者。
俳优弄参军,段安节云:始自后汉馆陶令石耽,有赃犯,孝和帝惜其才,免罪,每宴乐,即令白衣夹衫,命优伶戏弄辱之,经年乃放,后为参军掾。唐开元中有李仙鹤善此戏,明年特授韶州同正参军。
傀儡子盖始于周穆王时工人偃师之作,段安节乃云:起于汉高平城被围陈平秘计。
元丰八年秋余为滏阳县令,城外厢申有一死儿在濠上,余亲往验之,两头四手四足共一腹,眉目皆端正。是秋河朔大水,县界漳滏皆决。案高阳氏有同产而为夫妇者,帝放之于野,相抱而死,神禽以不死之草覆之,七年男女同活,同颈二头,四手足,是为双蒙氏。其说虽怪,其形状类也。
宿、亳人喜为盗,常言初三月一中九下为行盗时也。
《易》之为卦,一阳而复,二阳而临,三阳泰,四阳大壮,五阳夬纯。阳为乾,自微至著,莫非阳长之意。至一阴为姤,二阴为遁,三阴为否,四阴之盛反为观卦,过此为剥,为坤,莫非阴长之意。独观卦为不类,余常疑以问王荆公门人,云荆公以谓《易》不可类推,不可意求也。又遍问诸通经者,皆不能答。元祐五年因金陵上元,余过黄景学士,偶言及之,黄曰:君以观为何等卦?余曰:美善之卦也。曰:此其所以误。方观之时,四阴并进,已甚于否,而几至于剥,初六童观,六二窥观,利女贞,则虽小儿、女子亦能窥伺朝政矣。六三在内卦之上,处诸侯之位,或进或退,不能有补于时,故圣人于六四近臣之爻戒之,以谓当是时复进贤援能,使之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以救观之时耳。是以九五之君则观我生以观民,所以卜安危也。若夫上九处无位之地,视观之时如此,则虽观其生,亦志未平矣,安在其为美善也。黄博学,深于《易》,往往能占吉凶,其说虽甚异,然亦足以破余所疑。
草药中有狼芭者,蔓生,叶间有子,色如黄蒲,长五六寸,屈曲盘卷,形或如蛇,或如犬,取以杂荆芥穗为末,茶点服之,大治头风冷痛。巡检张从义云此法经进。
世之为文者常患用字意义重叠,故有“一个孤僧独自行”之语,然《那》颂云: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毛注》云:先王称之在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得不近是耶?
世有藏彄之戏,盖手藏物,探而取之也。或云汉钩弋夫人手拳,时人效之,因名为藏彄。《列子》曰:以瓦彄者巧,以钩彄者惮,以黄金彄者昏。江淮之间谓无赖曰墨彄,音眉痴,其字见《列子》。
眠娗,不开通之貌。眠娗(上莫典切,下徒茧切),亦见《列子》。
风上行谓之扶摇,《尔雅》云:扶摇谓之飙。
朝菌,大芝也。
《庄子》六气,说者云:平旦为朝霞,日中为正阳,日入为飞泉,夜半为沆瀣,天玄地黄为六用。道书所谓春食朝霞者,日欲出时黄气也;秋食沦阴者,日没已后赤黄气也;冬食沆瀣者,北方夜半气也;夏食正阳者,南方日中气也。并天玄地黄之气为六,其说虽有自来,然不如支遁所云天地四时之气。
蜀文翁名党,字仲翁,见《博物志》(志中不见)。
今鄜州出石烛,风雨点之不灭。欲燃,先以水浸之,则愈明。按古延寿县有火泉,经地为沟,其水有肥,如煮肉脂,接取著器中,始黄,小停之,黑如凝膏,燃之极明。方人谓之石漆。
心、脾、肝、肺、肾谓之五脏。《庄子》云:百骸六脏。未知孰谓。
廉州梁立则家素贫寒,一日于山间见百馀龟负一死龟来田中,周视盘桓,久之,遂葬其龟。葬已,复巡绕数四,若有□视之状,遂去。梁甚怪之,因葬其先于死龟所,至今累世为朝士。
世所谓独脚令者,惟“三光日月星”,以拘于物数,为最不可酬答者。元祐三年夏余待试兴国西经藏院,夜梦一客举此为令,若欲相屈,余辄应声答曰:“四诗风雅颂”,客遂惭服而去。明日见车好德语之,车以为神对。车博学善属文,西洛名士也。
干将、莫耶夫妻二人皆善作剑,故干将阳龟文,莫耶阴漫理。
《礼记》不修墓事。蒋济、何晏、夏侯玄、王肃皆云无此事,注《记》者谬。
《山海经》云:西王母状如人,狗尾蓬头,戴胜善啸。《汉武内传》乃云:与上元夫人皆美容貌,神仙人也。
常州武进县厅壁有旧题二曲,未知作者名氏,云:“倦客东归得自由,西风江上泛扁舟,夜寒霜月素光流。想得故人千里外,醉吟应上谢家楼,不多天气近中秋。”“北固江头浪拍空,归帆一夜趁秋风,月明初上荻花丛。渐入三吴烟景好,此身将过浙江东,梦魂先在鉴湖中。”
沈存中《笔谈》说江南人郑史为一书,谈其间一说云:乾坤,大父母也,复垢,小父母也。自乾坤各六变,而六十四卦成。乃云秦尝遇异人,授此数;邵雍亦知其大略。余近得一图法,甚奇妙,卦起乎坤,成乎乾,初以一阴一阳相比,如环之无端,然后以次倍之,至六爻则阴阳各三十二,而六十四卦成。其卦之覆,变数之序也。初爻、馀爻耦者,阳能资始,阴能代终也。自非圣哲不能指意如此,疑此书与郑史书同。
陈留驿壁有人题《感怀诗》一篇,其一联云:一生吏部残零阙,尽老江乡远小州。其甚意可悲,此必老选人所作。
汉光武每发诏,多自作峻语,以悚动群臣,如“崇山幽都何可偶,黄钺一下无处所”与“悬牛头,卖马脯,盗跖行,孔子语”之类,人皆畏服。故第五伦在长安市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
世谓盗为绿林客,按后汉新市人王匡、王凤等共攻离乡,聚藏于碌林中。碌林山在荆州。
学者读史往往不究音义,随字便读,如人姓名有莽何罗,当音莫户切,乌氏、羸氏,当音支。咸宣,咸当音减之类。蕃夷名氏国号如休屠王,屠音储,大宛,宛音于元反,钩町侯,钩音劬,先贤惮,惮音缠,吹遫累,累音力追反,阏氏者,音焉支,谷蠡音鹿离,且渠当户,且音子余反,铢娄渠堂,娄音力于反之类。地名如长子,读如长短之长,屯留当读如纯,敦音屯,乐浪,浪音狼,龟兹,读如邱慈,狋氏,读如权精之类。未易遽数,若随本字便读,当为疏谬。
毗陵薛辉秀才通术数,自言有分三禄法,世人皆未尝见,谓如甲禄在寅,甲巳之年丙在首,甲以丙为第二之禄者,盖为甲寅下有两寅故也。丙禄在巳,丙辛、庚寅依此数,却以寅上遁而至巳,其丙禄下有癸巳时即将癸作第三禄,分之于子。凡是甲人生月日时遇巳遇子者谓之带禄,又须以顺为贵,先巳后子是也。此乃天心奇秘之法,贵贱祸福考之无差,余之末学,莫知其术如何。
字书以廿为二十,音入;卅为三十,先合反;卅为四十,先入反。今京师里巷博徒犹作此声。
《汉书》言累巨万。巨,大也,大万,谓万万也。累百巨万谓数百万万也。巨万十数,谓十万万也。
汉祖功臣萧何位第一,而户止八千,张良位在第二,食乃万户。盖量功校德,颁爵制禄,虽或不同,亦必取其平称而后已耳。
世儒称说,其初必先作数千言以发其端,往往烦碎不中义理。昔桓谭说秦近君能记《尧典》篇目两字之说至十余万言,但说若稽古三万言。则自古所患,非特今日,故邺下旧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诚可发笑。
卜式为郎中,蹻而牧羊上林中。蹻即今草鞋也,古人谓之不借,言人人有之,不待假借也。
《汉书》称张良貌魁梧。魁,大也;梧音悟,其可惊误也。江克为人魁岸。岸者,有廉棱如崖岸之形。鲍宣言朝廷无蓍艾魁垒之士。魁垒,壮儿也,魁,音口贿反,垒音磊。
学者于字往往不能分正俗,盖不读《说文》之过也,如吅作喧,瞑作眠,佩作珮,创作疮,县作悬,■〈庣刂〉作锹,豪作毫,媻作婆,■〈馬風〉作帆,頫作俯,鸦作鵶,■〈昔隹〉作鹊,尉作熨,醶作酽,■〈歹几〉作夙,愙作恪,亦作腋,■〈糹璽〉作絁,鍼作针之类,不可具数,学者不可不知。霸字本音昔伯切,月始生,霸然也。书曰哉生魄,俗乃作必驾切,以谓霸王字,或本子逼切,邦或字,俗乃作胡国切,以为疑或字,凡此之类。学者亦所未知。
戉字王伐切,斧也。钺字,呼会切,车銮声也,俗乃作鐬字以代钺,却以钺为斧戉字,非也。酢字,仓故切,醶也。醋字,在各切,客酌主人,俗乃以酢为醋,以醋为酢,亦非也。虫,许伟切,蝮也。非■〈虫虫〉蛊之虫也。草,自保切,栎实也。非艸木之艸也。
穜,直容切,先种后熟也。種,之用切,世俗乃以種为穜,未尝悟也。柴,士佳切,草木散材,而行野以坚,以为区落,名曰柴。后人语讹,转入去声,即寨字,合用柴字,凡作寨者非。
俗谓凌持人为呙人,亦古语也,古瓦切。剔人肉,置其胸前,曰婴人,始生曰婴儿,抱之婴前,乳养之也。
西北隅谓之屋漏,礼:每有新死,辄取屋之西北隅薪以爨灶,煮沐以供丧用。时若值雨则漏,遂以名之也。
城上垣曰女墙,言其卑小,比之于城,若女子之于成人。
鳆鱼,《说文》以为海鱼也。然自北齐颜之推已云:即石决明也,内旁一年一孔,至九而止。以今登州所出,其味珍绝,虽有鱼名,固非鱼类。汉以前未闻其贵,至王莽欲败时已闻,但饮酒啖鱼。而光武时张涉遣使随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又临淄太守赐吴良鳆鱼百枚,则两汉时此物已号珍贵。宋刘邕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时淮北属江南,无复得鳆鱼,或有间关得至者,一枚值数千。人有饷褚彦回三十枚,门生以为卖之可得十万钱。方是时尤为难得,可知余以谓鳆鱼之珍尤胜江珧柱,不可乾致故也,若沙鱼、赤鳔之类皆可北面矣。
《北史》王罴者,尝有台使至,罴为设食,使乃裂去饼缘。罴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尔之择选,当是未饥。命左右撤去之,使愕然大惭。今之士人率作此态,闻此可少戒也。
世言黄河水堪酿酒,然不得河源水亦不能有异。段成式尝记魏贾锵有苍头善别水,尝乘小舟于黄河中以瓠接河源水,一日不过七八升,经宿,器中色如绛,以酿酒名昆仑,绝奇。曾以三十斛上魏庄帝。桑钦亦云:河东有民姓刘名堕者,宿擅工酿,采挹河流,醖成芳酎。今人未有闻识此水者。
役夫举号呼邪许,比相和唱,自古如此音。翟前谓梁惠王曰: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其间桀黠者,往往能为韵语,以倡率其众事,云:“出如古如,或睅其目,或皤其腹,弃甲而复,于思于思,弃甲复来”与“泽门之皙,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慰我心”之类是也。
《汉书》称京索之间,本济水北迳京县故城,西入于旃然之水。城,故郑邑也,庄公以居弟段,号京城太叔,其水乱流,北迳小索亭,又北屈,东迳大索城,本索氏兄弟所居,故有此名。
世人以斗鸡为雄,然不如斗羊之为伟。余尝见牧羊自斗者皆怒视,顷刻却立勇进,以额相触,其声如叩石,凡百十数不已,常疑其骨碎。唐张说《献斗羊表》云:却鼓怒以作气,前踯躅以奋击。疾如奔云之交触,解如转石之相叩。真得其状。
宋向柳与颜竣友善,及竣贵,柳犹素情自许,不推先之。范剧戒柳曰:名位不同,礼有异数,卿何得作曩时意耶?柳曰:我与士逊心期久矣,岂可一旦以势利处之。及柳为南唐郡涉义宣事败,系狱,屡密请竣,求相申救意,不助之,柳遂伏法。今人多有以故旧自恃者,因此以为戒。
人有购得狄梁公家纶诰数通以献狄青,青厚遗以金帛而不受,曰:青何人,敢当此。人皆多其有识。昔宋何昌寓为吏部尚书,有客姓闵者,昌寓问曰:君是谁后?答曰:子骞之后。昌寓笑谓坐客曰:遥遥华胄。今士人以此取愧者甚多,因书此以为劝。
唐敬宗善击球,夜艾自捕狐狸为乐,谓之打夜狐。故俗因谓岁暮驱傩为打夜狐。
余自幼病目,昏不能远视,遍求名方服食二十馀年,略不少愈,因得张湛与范宁治目疾六物,方遂却去,诸药不御,今亦无恙。
余初任隰州司户,过洛,辞明道先生,举北齐郎基所云“任官之所虽木枕,亦不须作之”一语,余至今佩服其言。
宋袁淑答彭城王义康问年云:邓仲华拜衮之岁。又云:陆机入洛之年。史传莫可考知其岁数,唯陆羽警年云二十岁。亦不知何从知之。
世言胡燕作巢喜长,有容一匹绢者,令人家富。余为虢倅,见州厅有旧燕巢,可容一匹绢。
余自江宁上元移宰常州武进,张康伯见托,求烈武帝庙银香炉铭云:字札绝奇。及到庙中,已无所谓银香炉者,遍访碑碣,皆非炉铭,因追问郡人,故老皆云莫知所在。后因太守替移,法曹周载于宅厨中求得,乃为捣帛砧,己中断矣。其字乃乾符六年五月天台散人濮阳鹏书,笔势奇劲,如盘钩屈铁,云其炉吴郡陆球书,沙门韫让撰。
廖子孟大夫知磁州,疾病,有幼子方五六岁,极爱之,欲授以致政恩例,然于法亲授告,方得恩泽。既奏,而病加剧,药饮不下,但心口微温,棺敛之具已备矣,如此几十馀日,人皆以为死矣。一日致仕告至,适会一权州者非人素不喜廖,遣一官亲往,令面付,郡官颇为忧之,无以为计。既至床下,白以致仕告至,廖辄开目遽自起坐含笑,两手授之,受毕复卧,遂长往。异哉!死犹可忍有至此者,况其他乎!
虢州朱阳山出石砚及月石屏,其来甚久,案唐李匡义之叔祖元和初为朱阳宰,其诸子因访寻山水,一日于涧侧见紫石,爱之,遂自刻姓氏年月于其上,复作为砚。初惜其大不可挈,复行百余步,往往有如拳者,乃携归。有一县胥请斫之,形制甚妙,胥父兄稠桑旅人也,遂解籍请归,作此砚及诸器用,货之,大获厚利。此事见李匡义《资暇集》。然甚腻而不坚,可玩而不可使者。其石屏自有满月及松柏形,殆非人力可为,亦莫测其理,不知何缘感化至此。
浙谚云:病人畏腹胀,雨下畏天亮。方言以明为亮,谓雨作,天色忽明即雨,卒不止。验之犹信。
周■〈馬禺〉云:秋末晚菘,今江西有之,谓之杓头菘,其本肥厚,叶端卷缩如杓,食之无滓,为蔬食之珍。
金陵有三大丑石,甚古。吴仲庶作守日,夜梦三举子来哀求救护,且曰:若不垂祐,明日当为煨烬矣。公甚异之。诘旦遍问僚属,莫能原其意。已而视词牒,首见兵马司状申乞就烧三丑石为灰,供修造之用。公遂悟,勑寺僧爱护。元祐中毛渐作漕,欲移置廨舍中,掘之极深,而石根不断,竟不能动,遂罢。
越州法华山天衣寺有梁举禅师金镂袈裟、玻璃钵,晋飞云大师昙翼真身,娄约禅师红银无底澡瓶,智者禅师刺血书小字《法华经》。予元丰中作尉山阴,屡往观之,时守爱长老住持,爱颇能诗,有见赠诗,其间一联云:案上应无一宿事,架头常有百篇诗。
蜀人好文,虽市井胥吏辈往往能为文章。熙宁中余随侍在成都,兄长房生子,为三日会,有衙前史戴献诗,其警句云:月中又长一枝桂,堂上喜生千里驹。兄弟异之,明日往诣厅房中,观其所居皆无它物,唯案上有韵一册,杜诗一集,笔砚而已。
女郎曹希蕴作诗立成,一日游乾明寺,见诸尼作绣工,尼乞诗,乃应声为集句云:睡起杨花满绣床,为他人作嫁衣裳。因过竹院逢僧话,始觉空门气味长。
李师德朝请作《李氏述先记》,称其先为开封中牟县人,常居万胜镇,在开运末,中国失御,寇盗蜂起,一日传贼将至,其曾祖率里中少年,约以金帛赂贼,如其不受,则相与决战以死。贼至,感其言,皆曰:此义士也。乃相戒不敢犯,里中赖之获安。元祐丁卯岁尚书郎李常公择为之跋尾,云:“中散杨某为舒日作堂,面灊山,名三至,以其祖父三世治舒,舒人相与传其治,然可考也。予徜徉久之,复道其祖在国初时为著作佐郎,会出师平江南,而江与虔独未下。著作奉诏分兵军前,与曹翰各取一州,翰穴九江城,杀人无噍类,而虔兵谋叛之。著作曰:朝廷取金陵,不戮一人,今欲尔邪?彼未知祸福尔。单马入见守者,遂出降。有兼其功者,著作默不复道。因通判其州事,后十有馀年子官岭南,道虔,虔人曰:客容貌何其似著作邪?来前问爵里,遂相与拜庆,出涕道平日事。方是时杨氏始知其先最有德于虔。著作名□□,官至祠部郎中。今其孙及皆年逾七十,官并至中散,以君子长者称于时。有四子皆好学,蕴行谊,仕官有闻。吾意杨氏之门益大,未可量也。李孝子朝请以其先护里人事相示,仍言今日之所居,旧庐也;耕而食者,先畴也,后尝为县中牟以事坟垄。予少时从事九江,有老人为指曹翰穴城处,言城中今皆四方人,九江之人尽于一日耳。今曹氏之后寂无闻焉,而李氏耕故土,杨氏三世治舒,各有子孙仕于朝,天之报施善人何如邪?”予元祐末京中传得此书,其所道虔州著作乃曾祖,二中散即世父与先父。惧李氏记久而泯绝,辄记于此,以补史氏之阙略。
考功郎中王子韶进神宗挽词七首,当时作者皆伏其工。其篇云:“宝饵方玑玉,金盘忽造冰。周人悲地坼,杞国恐天崩。杳雾霾阴月,鲵膏耿夜灯。伤心歌舞妓,酒血望西陵。”“脱屣入寰忽上天,投渊果熟会群仙。帐宫云瞑龙为驾,缀幄天寒鹤记年。万里出师轻卫霍,一朝行事付谈迁。功名半古升遐早,独抱遗弓涕泫然。”
陆佃农师自江宁府丁太夫人忧归越,始学《春秋》而得其说。尝云:古之学者先明《诗》而《书》次之,《书》已明而《礼》、《乐》次之,《礼》、《乐》已明而《春秋》次之,《春秋》已明而《易》次之,故五变而《春秋》可举,九变而《易》可言也。吾于《易》见元圣之道,于《春秋》见素王之道,元圣内也,素王外也,内外进矣,而后可以言此。又云:昔之言奕者曰:能胜第二,乃见第一。此书说也,非棋说也。夫义在第一,而智在二三,诚何足与辨。钟山通国之善奕也,惜其人与其术不可传也,死矣。我虽不能负公之术,诚有专心致志,惟《春秋》之为听乎?吾将与之苦学也。
彭汝砺作侍郎,年六十再娶朝士宋匪躬之女,小器资三十馀岁。及病笃,取纸自书颂四句以授宋氏而绝,云:百年姻眷,五岁夫妇,这回这回,休打这鼓。
范文正公作《岳阳楼记》云: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此奇语也。
李公择少时读书于庐五老峰下白庵之僧舍,藏书九千卷,人谓其居为李氏山房。
元丰八年高丽国王令弟祐世僧统入朝求法,回,其国母感恩,命上金书《法华经》三本,寄杭州南山惠因院传教净法师处上祝圣寿。元符元年冬再遣使尹瓘等入贡,又舍银一千三百两乞于本院特创经殿安置。
元祐初张颉仲举知广州,有大舶船为风吹泊近岸,人有告其有宝犀者,其主遂赍至府庭求进云:此船有此犀四,为海风吹至,是必为中国所有。张令断之,其中透,盘龙立凤,上下相承,纹理如画。乃遣赍至京,进奏,院官以法不许闻,辄却之。其人不得已,击登闻鼓,遂得献。上下命犀工解两带出示宰辅,前后宝带皆所不及。
杨公笔录
附錄:
楊公筆錄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楊延齡撰延齡里居未詳書中自稱元豐中爲山陰尉又曰任隰州司戸又曰元豐八年秋爲滏陽令又曰爲虢倅又曰自江寧上元移宰常州武進而卷首題曰朝奉郞致仕其始末亦畧可見其論易取鄭夬之說葢其時邵伯温易學辨惑未出故不知其誤亦頗稱引王安石陸佃之說而所辨字音字義惟引字說一條餘皆引許愼說文亦稱過洛見程子則似非王氏學矣又以四詩風雅頌對三光日月星句桯史以爲蘇軾事而延齡自記乃其待試興國時夢中所得亦可以證小說多附會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子部三十·雜家類四)
楊彦齡楊公筆録一卷(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十二)
楊彦齡左氏春秋集表二巻又左氏蒙求二巻(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宋史卷二百二)
書名:楊公筆錄
作者:楊彥齡(字延齡;號不詳) (北宋) 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凡例》)
一卷。北宋杨延龄(生卒年不详)撰。杨延龄,一作楊彥齡,里居未详。书中自称元丰中曾为山阴尉,又称任隰州司户。又曰元丰八年(1085)秋为滏阳令。后自江宁上元移宰常州武进,以朝奉郎致仕。学问博洽,本书以外,尚有《左氏春秋年表》等。本书为作者博览群书及所见所闻之笔记。内容涉及经史百家、朝野逸闻、风俗掌故等。书中称引王安石、陸佃之说,亦称过洛见程子(程顥、程頤),是其不执一家之说,兼容王安石新学、二程洛学等诸家之言,颇为公允。所辨字音字义,惟引《字说》一条,其余皆引許愼《說文解字》。又以四诗风雅颂对三光日月星句,《程史》以为蘇軾事,而延龄自记,乃其待试兴国时梦中所得,足可以纠证小说附会之辞。书中亦有不足之处,如论《易》,取郑夬之说,盖其时邵伯溫《易學辨惑》未出,故不知其误也。该书论述准确,大体精核,足资参证。今传本不一,有《四库全书》、《芝园秘录初刻》、《学海类编》等丛书本。